【旋風中的蟬翼──兼懷孟祥森先生】
李明宗
我非常敬仰的孟祥森先生 (筆名孟東籬，朋友多稱呼他老孟)於二零零九年九月二十一日罹癌辭世，享年七十二歲。他是個哲人、作家、翻譯家、實踐者 (特別是在生態環保、愛護生命、以及與異性的關係方面)，但他自許是一個「生活者」。姑且不談他的文學創作，或他在花蓮鹽寮環保生活實踐的典範，或他所提倡的「愛生哲學」，光是他所翻譯的一百多部文史哲方面的經典，就不只造福一整代人的心靈，對台灣的貢獻大極了。
其譯作多屬於哲學、宗教、文學經典、生態思想等，隨便舉些例子吧：如齊克果與佛洛姆的大多數著作，文學經典如『死魂靈』、『地下室手記』、『賭徒』、『沉思錄』、『狂酒歌』、『異鄉人』、『瘟疫』、『如果麥子不死』、『湖濱散記』、『美麗新世界』、『西雅圖的天空』、『與神對話』、『屈辱』等等，換言之，只要是願意接受文化薰陶的學子，幾乎都曾受過這些世界名著的啟發。多少目前在大學當教授者，年輕時皆被他所翻譯的經典啟蒙。而那些文學巨著當時若未經他翻譯，請問台灣社會又有多少人能以原文親炙文學巨擘的心靈，這種影響的深度及廣度，我個人認為台灣少有人能出其右。
老孟過世後我曾發函建議台北市政府舉辦追思會，但回函稱因經費暫時無著，等明年再看看。現今想想官方不辦也好，老孟原本也是個閒雲野鶴，從不受世俗框架羈絆的。
但是民間的紀念還是有的，中國時報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三日之副刊都有長篇懷想的文章，此外十二月份INK月刊 (印刻文學生活誌)是以老孟為專輯，我覺得相當值得購來詳閱，特別是其中『孟東籬最後日記』一文，是他罹癌後至過世期間的筆記，時間跨距由二零零九年一月三日至八月二十二日，談到生老病死、親情、友情、愛情、性愛、居家點滴、對疾病的抵抗、對大自然之體悟等等，這些不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嗎？然而我們每日被亂七八糟的新聞事件蹂躪 (當然我本身也是受害者)，已經忽略這些課題太久了！
我一直很喜歡老孟雋永的散文，圓神出版社曾於一九九六年出版過他『人間素美』一書，多年前閱讀時深受其中「旋風中的蟬翼」一文觸動，該文述及對故友的感懷，情景交融，我個人認為是不可多得的傑作。近年來一直想再重溫卻遍尋該書不著，日前在圖書館難得借到，再次閱讀後仍然感動如昔，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寫出那麼真情至性而又簡潔的文章。
一方面由於該書恐已絕版不易購得，一方面又因為我對該文特別偏愛，茲將該篇抄錄如下與你分享，並表達對他的追懷之意。
旋風中的蟬翼
最近，有時借用楚戈在白沙灣的小型公寓。
一戶公寓雖然只有十幾坪，但整棟建築卻十分龐大。高六層，長兩百公尺，據說有兩百戶，但常住者，包括兩個老管理員，一共六人，我是第七個。
夜裡孤懸，白天寂靜。落地窗面海，門接長廊，廊對小山，小山一抹翠綠環抱長廊，使得長廊類似修道院，終日無人，只有廢窗中飛出的麻雀。
初夏增加了許多蟬聲，不久，就發現長廊上有些麻灰色和黛黑色的薄片，佇足看了看，想是蟬翼，心中略感納罕。
再過幾天，長廊上的蟬翼漸漸多起來，天亮時，聽老管理員在廊上嘆息：「嗨！那麼多，掃也掃不完！」
午前，打開門，站在走廊上，發現風很疾；從西吹向東，大一點的灰麻色外翅和小一點的黛黑色內翅在大理石的長廊上疾走；風在掃這些蟬翼。
大自然這些蟬翼，大自然在收。
總免不了猜想何以長廊上有這麼多。
大概是麻雀啄食的吧！把身子吃光，就剩下這大小蟬翼流落滿地，隨風飄舞。
而且長廊上會有小小的旋風，使蟬翼形成小小的旋渦疾轉。
我去捉，但身體造成的氣阻會讓輕忽的蟬翼躲避；我用掃帚去掃，用畚箕去接，但疾風會把畚箕中的蟬翼重又劫走；我搶著把畚箕中的蟬翼倒在鍋中，但鍋口變成的旋風口，蟬翼在鍋中迴旋，然後飄溢而出。
看著蟬翼在大理石長廊上疾走和迴旋，腦子裡不期然想起蕭邦送葬進行曲的第四樂章。那段急板的樂章，總使我想起墓地上秋風掃落葉的情況。風非常之疾，非常之猛，非常之烈，落葉很累，被掃得不容安息；橫掃、豎掃、東奔、西流、旋渦、起落。唯逝者安靜。
唐文標的葬禮，我沒有參加。總是不喜歡參加葬禮。或許是自責，愛他愛得不夠，參加葬禮何為？
但沒有參加他的葬禮，總覺得心有餘痛。
有一次，看到他葬禮時的錄影帶，朋友們一個一個出現。他那些摯愛的老友為他安排的曲子便是蕭邦的鋼琴送葬進行曲。那曲子是我每次聽到都深深觸動的。
那曲子，我會彈一些－－結結巴巴的彈慢板的第三樂章，也是那最令人動容的，無限深遠無限悽愴之美的部分。那段曲子使死亡是宇宙之事。
有一日，我在彈時，M站在旁邊，說彈的不錯。
我說，我要為唐文標的葬禮伴奏。
她說：可是，唐文標的葬禮已經舉行過好幾年啊！
我說，我不管，我要為他伴奏，我要跟他商量說，老唐，我們再來一次如何！
說罷泫然淚下。
2015.1.28
孟先生，你那赤裸上半身跑過校園的英姿，安在？
「我心中充滿了離情，對著我喜歡的校舍、道路和樹木作別；我將會懷念銘賢館（堂）前的 七棵楓樹。那是我在台灣看到過的最有「楓味」的楓樹之一；我將懷念東海的醫療室—它 廊簷特寬的平房三合院，是我終生住宅的理想；我將懷念那些高聳的、在晨光中泛亮的、輕輕搖擺的樹梢，他們那樣在我眼中搖擺，分明感覺 我是朋友；我將懷念文理大道蒼蒼翠翠層層疊疊的兩行巨大的榕樹；我將懷念那榕樹後的三合院建築，懷念那簷角的日出……」（孟東籬「隨想—建築與人生觀」，收入《素面相見》，頁173-74）孟祥森 (孟東籬，1937--2009)
《佛陀：至善的覺悟者．麥克爾·凱里澤（Michael Carrithers）著．孟祥森譯．時報出版． 1989年? ，1991 年2刷 更正約200項 其實應更多
THE BUDDHA
Michael Carrither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Oxford and New York
1983
ISBN 0-19-287589-2
102 pp
Past Masters series
孟祥森 (鍾漢清作), 428, 429, 434, 462；《素面相見》, 429, 462；《草山三疊》平等里小學, 428, 462；《野地百合》, 428, 430, 462；《聯合文學》, 428, 448, 462；《人間副刊》, 428, 462；
2010年忘記收入：2009年12月號的《 INK》紀念ˊ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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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作
- 1967年，《幻日手記》．漆木朵撰．水牛出版．
- 1967年，《耶穌之繭：一首多重變奏曲》．漆木朵撰．水牛出版．
- 1978年，《萬蟬集》．孟祥森撰．遠景出版．
- 1978年，《佛心流泉》．孟祥森譯撰．遠景出版．
英譯 心經 金剛經 和敦煌本六祖壇經--- (陳文濟英譯 注 1963 )的漢譯 對胡適的(大膽而創新的)想法 有最簡易的說明
孟祥森自己的一些心得和上述三本經的白話漢譯 收入 佛心流泉 台北遠景1978 頁 137-245
- 1985年，《濱海茅屋札記》．孟東籬著．洪範出版．
- 1985年，《愛生哲學》．孟東籬著．爾雅出版．
- 1985年，《野地百合》．孟東籬著．洪範出版．
- 1986年，《素面相見》．孟東籬著．爾雅出版．
- 1988年，《念流》．孟東籬著．漢藝色研出版．
- 1989年，《生態環境的第二十九天》．孟東籬著．社會大學出版．
- 1991年，《道法自然：老子的生態觀》．孟東籬作．玉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出版．
- 1992年，《以生命為心：愛生哲學與理想村》．孟東籬著．張老師文化出版．
- 1996年，《人間素美》．孟東籬作．圓神出版．
- 1997年，《東籬說禪》．孟東籬作．圓神出版．
- 1997年，《給你一枚禪的果》．孟東籬作．圓神出版．
- 1997年，《給你一朵禪的花》．孟東籬作．圓神出版．
- 1998年，《關於性的最高觀點》．孟東籬等著．圓神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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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學:當代學術入門
- 作者：Damien Keown/著
- 譯者：鄭柏銘
- 出版社：牛津大學 遼寧教育
- 出版日期：1998年07月31日
這本的翻譯問題可能更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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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彥明
孟東籬
海洋的呼吸—記孟東籬的海邊茅屋
瓦爾登湖畔—從梭羅憶孟東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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