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述(1740年-1816年)《科學的古史學家崔述》一錯字
翻翻此書 前半是胡適在1923年寫成的 書中寫1931年洪業先生從燕京大學圖書館找出資料
而洪業1931年寫 《崔東壁書版本表》 pp.11-6《跋崔東壁知非集》pp.17-21
兩文收入
《洪業論學集 》北京: 中華 1981/2005 也提到為寫年譜者方便…..
翻翻這本書 可以了解古書字詞和斷句的不容易
打破沙鍋璺到底/打破沙鍋紋到底--洪業論學集 北京: 中華 1981/2005 p.426
史記74/2b:"要其歸 必止仁義 節儉 君臣上下 六親之施 始也濫耳 "自司馬貞已將斷句讀誤---
《洪業論學集 》北京: 中華 1981/2005 p.191 n3
(洪业一生淡泊名利,生前不愿为自己树碑立传,更不希望别人为他歌功颂德。幸赖美籍华裔陈毓贤女士从1978年春到1980年秋,面聆洪业自述生平,先生逝 世后,以“季世儒者洪煨莲”为题发表英文版洪业传,后出版中文版。关于洪业后半生羁旅异国,曾在哈佛执教的童元方在《洪业教授及其<史记三 讲>》(这是写洪先生写得极好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洪先生晚年,夫人亡故,女儿自裁,他自己易篑之时仍可接触到的亲人,都是远离中国人性情的孙 辈。老病孤身,他的一些朋友不愿意去医院,是有不忍看与不忍闻者。”读来令人唏嘘不已。洪业终究是寂寞的,生前如此,死后亦然,不能不为之一叹。)
洪煨蓮
季世儒者洪煨莲
1980年12月22日,有个叫洪煨莲的学者在美国麻省康桥与世长辞,享年87岁。恕我孤陋,以前一直以为这个叫煨莲的洪先生是个洋人,不曾想却是个地道的中国人。于是,赶紧补课,找来他的著作和传记,越读越充满敬意,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洪先生学名业,谱名正继,字鹿岑,煨莲(William)是他出国留学时为自己取的英文名,1893年10月27日出生于福建侯官(今福州)。先生幼承 庭训,聪颖过人。长即博闻强识,文史兼通。1915年赴美留学,1917年毕业于俄亥俄州韦斯良大学,获文学学士学位,翌年发表《失败者》,以孔子、苏格 拉底、耶稣并论,尝试融汇中西思想。1919年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获文学硕士学位,论文题目为《春秋左传与其对中国史学思想的影响》。1920年,毕业 于哥大联合神学院,获神学学士学位。后攻读史学博士未果。1922年,被聘为燕京大学教会历史系助理教授,凭借其出色的口才,在美国协助燕大副校长亨 利•鲁斯筹得巨款,自此洪业与燕大结下不解之缘,成就其一生的辉煌。1923年8月,洪业回国,任燕大教授,兼任文理科学院教务长。 1927年创办《燕京学报》,1928年任燕大历史系主任、图书馆主任。同年,哈佛燕京学社成立,洪业一度担任学社执行干事,兼引得编纂处主任,直到 1946年。在燕大的建设与发展过程中,洪业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燕大学术声誉蒸蒸日上,其学术成果与培养的人才堪与国立北大、清 华相匹,洪业居功至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先生有一句名言:“大学者,非大楼之谓也,大师之谓也。”雄厚的师资是大学发展的奠基石。为此,洪业礼聘名师大 儒,如王桐岭,如容庚,如顾颉刚,如钱穆等等。王桐岭时任北师大教授,主讲中国通史,他不肯就燕大聘,却推荐他的学生常乃惪去,但洪业对常的印象不好, “他像个干瘪了的书生,头发乱七八糟,脸也不刮,常年穿一件破烂的蓝布大褂”,后来辞职了。洪业晚年回忆常乃惪,为当年没有留住这个人才,颇为后悔。在历 史系名师当中,以延揽博学名家邓之诚最能看出洪业的事业心与谦抑的性格。
邓之诚为人带有故旧老辈遗风,自称是明朝人,做的是旧学 问,在穿着上就与燕京的洋派作风殊不相类。他一直穿着灰布长袍,头戴红顶瓜皮小帽,“永远穿布鞋,还永远扎起裤腿”(周一良语)。而洪业总是西装革履,一 手执手杖,一手端烟斗,完全西方绅士派头。但就是这一洪、一邓和一顾(颉刚),成为燕大前期历史系的台柱,在民国学界头角峥嵘,声名远扬。邓之诚性情狷 介,对新派、洋派人物不以为然,多所臧否,如在课堂上常说“城里有个胡适,老是胡说”。邓博学多闻,文史兼长,谙熟历代典章制度及明清掌故,对学问好、人 品佳的人十分器重,对青年人更是古道热肠,多方挟持鼓励。洪业对邓之诚钦敬有加,两人虽“貌离”而“神合”,和衷共济,各自发挥所长,把燕大历史系办得生 气勃勃。
聘得名师,还须诲人不倦,方能造就硕才英杰。在这方面,洪业为人师表,留下了一段段杏坛佳话。洪业言传身教,对许多学生 的学术生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些学生当中不乏硕学名家,尤其是断代史方面的泰斗,如齐思和(战国史)、瞿同祖(两汉史)、周一良(魏晋六朝史)、王伊同 (南北朝史)、杜洽(唐史)、冯家昇(辽史)、聂崇岐(宋史)、刘子健(宋史)、翁独健(蒙元史)、房兆楹(清史)、王钟翰(清史)等。此外,他还栽培了 治佛教史的陈观胜,治方志的朱士嘉,治海上交通史的张天泽,研究各种制度的邓嗣禹,这些学生后来对重估中国文化都很有贡献。其中,以著名的历史地理学家侯 仁之的回忆最为亲切动人,以此即可一窥洪业身为一代人师的风范。
侯仁之1932年考入燕大历史系,后来走上历史地理学的道路与洪 业的指导有莫大的关系。1932年元旦,洪业发表《蔚秀园小史》,1933年出版《勺园图录考》,1934年发表“和珅与淑春园”的演讲,后又撰成《和珅 及淑春园史料节记》,这几篇论文是研究燕大校园最早的一批文字。这些文章不长,却对刚入学的侯仁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侯晚年回忆道,“在我入学不久,便听 到洪老师关于燕大地理位置考证的专题报告,感触很深。正是洪老师关于校园历史的研究,引导我进行对于北京西北郊区历史上著名园林区的实地考察,进而又扩大 到对整个北京地区开发过程的研究。”小小的几篇考据文章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恐怕洪先生自己都没想到吧。
仅靠几篇文章改变一个人的 学术道路,这个说法略显夸张,但论文背后的言传身教却实实在在地影响了侯仁之的学术生涯。在洪业的指导下,侯仁之完成硕士论文《续<天下郡国利病 书>山东之部》。1938年一天早上,洪业打电话“召见”侯仁之,一见面就对侯说:“择校不如投师,投师不如投名师。”接着,他希望学生投师于英国 利物浦大学的一位著名教授的门下。虽然利物浦大学的名气不如哈佛,但当时的哈佛没有地理系,而利物浦却有杰出的地理学名师。这个选择改变了侯仁之一生的命 运。
抗战期间,侯仁之以《天津聚落之起源》请洪先生作序,洪业郑重地回了一封长信,详细说明他从不为人作序的原因,说自己早年读 书深受影响“文当无待于外,序实无益于书”的影响,决心以后读书要“博观约取,厚积薄发,而能有述作,当不求人为序”,文末又以“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 知”勉励侯仁之,诚挚感人。
文章千古事。《洪业论学集》集中了先生平生重要的中文论著,考证详明,行文干净,灿然可观。更要紧的是,每每在谨严的文字背后可以读到一颗温热正直的心,可以想象一个敦厚诚朴的人。诚所谓“读其书,想见其为人”。从后往前翻,《再说杜甫》中有以下几句话:
悉尼大学戴维斯之英文著作《杜甫》一书已一九七一年出版于纽约。我作英文书评载于越年《哈佛大学亚洲学报》。此书颇有胜于吾书之处。一其能文史并重,可补 吾书偏重史实之阙失也。选译之诗有一部分是我已译,而其译文往往较吾译为胜。他所增译的篇什尤可补我仅译三百七十四首之不足。且所增者颇有使我自悔当年未 收是我疏忽之咎。其中尤以二短篇为最重要。上首以“为人性僻耽佳句”起;下首以“陶冶性灵在底物”起。二诗是诗人自道其做诗的习惯。为诗人作传则不可不 收。
透过这短短几句话,足见洪业之学问与性情。洪业自小嗜好杜诗,常常吟诵。1940年,洪业撰成《杜诗引得序》,近十万言,论 述了杜甫诗集版本的源流演变及其得失,允为该研究之一大创获。1952年,撰成两卷本英文专著《中国最伟大之诗人杜甫》,海外学界推为杜甫研究的权威之 作。作为杜甫研究的重镇,洪业在评骘戴维斯的著作时肯定其成绩,并指出自身研究之不足,这样诚实朴厚的学者现今几乎绝迹了。我想,这既是洪业对学术一丝不 苟的态度,同时也体现了洪先生对自家研究的信心——用何炳棣先生的话,“只有真正具有安全感的人才敢于讲出自己的不足,才有胸襟容纳、欣赏成就业已或行将 超过自己的人”,确实如此,以先生阅历之深学识之博,且从事研究杜甫数十年,这种“安全感”与其说是职业道德,不如说是一种生活习性。
《再说西京杂记》写于1962年,望七之年的洪先生老而弥笃,用活泼的语言简明扼要地交代了学术史的背景,接下来写道:
到了这时,可以说,《杂记》案里的嫌疑人犯,捉捕已齐:一、刘歆;二、葛洪;三、吴均;四、萧贲;五、不知其姓名的某甲。后来学者的讨论驳辩也不过在这五人之中,做取舍离合的拟议而已。处理全案的指掌好比孙行者的翻筋覆斗,都未打出这条擎天大柱之处。
在洪业笔下,史学研究与侦探警察似没有两样。看得出,洪先生对破案非常感兴趣,而且具有精湛的技能和专业的素养。看得出,先生写作此文,成竹在胸,证据在握,兴意盎然。这样的论文读起来才不会让人打瞌睡啊。
先生在《再论臣瓒》附记中写道:
台北寄到校样,而适之先生亦已长逝矣。一弹之间,山颓梁坏。存没呜呼,不禁泪下。壬寅清明后五日夜半,业校毕附记。
“壬寅”即1962年,该年2月24日胡适突发心脏病去世。洪业与胡适曾多次讨论学术问题,交情颇深。胡适遽归道山,以洪业之“温柔敦厚”,一位老友的逝去,此间痛苦可想而知。
《考利玛窦的世界地图》是先生精心结构的鸿篇巨制,与《春秋经传引得序》《杜诗引得序》《说斧》等同为先生传世之作。该文根据古今中外零残史料以及利玛 窦的八幅地图,推断出地图刻者为李应试,刻时在万历三十年和三十二年之间。先生特意在文末注明: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燕大学生罢课之第十九日。把这个 日子置于中国近代史,显然这里的“罢课”是指1935年北平学生发起的轰轰烈烈的一二•九运动。看来洪先生一直都在默默观察之中。对 先生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先生对祖国一片赤诚。《考利玛窦的世界地图》在《禹贡》上发表以后,洪业收到一位日本学者的来信,证明考据无误。洪业在给这个学 者的回信末尾写道:
国际风云,舆图改色;扬波助澜者,貌同而心异。史地之学,典籍散阙,商考旧实者,貌异而心同。
这背后的用意不言自明。在这短短的三十六个汉字中,先生刚正之风骨磊落之情怀,昭昭可鉴,浩然长存。这种坚贞不屈的气节不仅落在笔端,还宣之于口,教诲 学生。燕大学生王锺翰对一二•九运动后先生在课堂上的一番肺腑之言记忆犹新,洪业在1936年开学后第一堂课上大声说:
同学们,现在日本人侵略我们,国家已危在旦夕了。我们打不过人家怎么办?有本领的,可以拿起枪杆子和日本人干,可是我们读书人没有这个本领,我们就不和日 本人干了吗?读书人也应有自己的本领,那就是我们要用笔杆子和日本人一争高下!日本人狂得很,他们说,世界汉学中心从来就不在中国……现在是在日本。他们 说我们中国人没有能力,我们一定要争口气,把汉学中心抢回我们北京来。
王锺翰回想这段往事时,不禁长叹:“在洪先生那么潇洒的风度下,竟然蕴藉着如此炽烈的感情。”这种激烈义愤的宣言让人明白洪先生温文尔雅的性情背后刚正不阿的一面,这实在是长期郁积在胸中忍无可忍的痛苦之言。
洪业一生淡泊名利,生前不愿为自己树碑立传,更不希望别人为他歌功颂德。幸赖美籍华裔陈毓贤女士从1978年春到1980年秋,面聆洪业自述生平,先生逝 世后,以“季世儒者洪煨莲”为题发表英文版洪业传,后出版中文版。关于洪业后半生羁旅异国,曾在哈佛执教的童元方在《洪业教授及其<史记三 讲>》(这是写洪先生写得极好的一篇文章)中写道:“洪先生晚年,夫人亡故,女儿自裁,他自己易篑之时仍可接触到的亲人,都是远离中国人性情的孙 辈。老病孤身,他的一些朋友不愿意去医院,是有不忍看与不忍闻者。”读来令人唏嘘不已。洪业终究是寂寞的,生前如此,死后亦然,不能不为之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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