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鳳凰《文學史敘事與文學生態: 戒嚴時期台灣作家的文學史位置》,台北:前衛2012
前衛出版社出版不少好書可惜網站似乎尚未建構: "無法與伺服器 www.avanguard.com.tw 建立連線。"
此書從"台灣文學生態"討論郭良蕙,潘人木,聶華苓,郭衣洞,王鼎鈞,陳之藩,許達然,鍾理和等作家的接受性/台灣性等議題
我是主張多讀原著,少讀評介文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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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太多「雞棲王」
在客家人社會裏,「雞棲王」這一句話是很重的譏笑用語;意指沒有出息,在家一條龍出外一條蟲的傢伙。「棲」,鳥宿也,陸鳥曰棲水鳥曰宿。客家方言雞鴨之舍 曰「棲」,「雞棲王」是雞舍裏的霸王。可憐、可笑、可悲而可恨是「雞棲王」的行為模式。「雞棲王」的特點之一:自家人面前膨脹無比,對統治者卻卑躬屈膝。 「雞棲王」的特點之二,目光如豆,爭小處不爭大處;不顧大局,斤斤計較。「雞棲王」的特點之三,離開安全堡壘的「雞棲王」,為生存只好「西瓜靠大邊」。台 灣「雞棲王」太多,獨缺一博九霄展翅萬里的大鵬巨鷹。
這是台灣人群性上最大缺陷,也是歷史上扭曲統治塑造的心性惡質。現在各級政治團體,社會群體生活中,大大小小成群的「雞棲王」,令人傷感也倍感無奈。
作家導讀:吳濁流 by 林柏燕
http://cls.hs.yzu.edu.tw/hakka/author/wu_zhuo_liu/wo_author.htm
日據也好,光復後也好,吳濁流嫉惡如仇,正義凜然,揭盡了當局無窮的瘡疤。好像西班牙畫家戈耶的版畫,聖袍之內,盡是瘡疤(吳濁流有瘡疤集之作)。
這段期間,吳濁流最重要的長篇是〈無花果〉和〈台灣連翹〉。〈無花果〉最先發表於《台灣文藝》,隨即被查禁。因其中部分內容,寫的是二二八,也是最早呈現的二二八資料。
〈台灣連翹〉在吳濁流去世後十年,由鍾肇政中譯正式出版。這兩部長篇雖稱小說,實多政治批判,摘奸揭惡之作。由於吳濁流本是記者,尤多敏銳的新聞眼。
一般認為:〈亞細亞的孤兒〉、〈無花果〉、〈台灣連翹〉,就憑這三部書的書名,不必看內容,吳濁流就可以不朽。事實上,無花果、台灣連翹,早已出現在〈亞細亞的孤兒〉一書,三本書呵成一氣,互相關連。胡太明在花園裡,看到無花果,認為:「無花果雖無悅目的花朵,卻能在人們不知不覺間,悄悄地結起果實。」(草根出版,274頁)
接著,胡太明漫步到籬邊,那兒的「台灣連翹」修剪得非常整齊,胡太明心想:「那些向上或向旁邊身的樹枝都已經被剪去,唯獨這一枝能避免被剪的厄運,而依照她自己的意志發展她的生命。……」(草根出版,275頁)
這段,中譯與原日文,有很大的落差。今將日文直譯如下:
台灣連翹被修剪得極為美麗整齊,嫩葉青青,如剛萌芽的蓬勃,卻被修剪成籬牆。然而它的根,卻有極粗的枝幹,穿梭在牆中的縫隙之間,有如手腳,向四面伸展出 去。他(胡太明)驚奇地注視著,發現不論向上或旁邊伸出的枝葉,必被剪去,唯獨這些枝幹,怎麼也剪不到它。(譯自〈亞細亞的孤兒〉日文本P. 251,東京新人物往來社出版,一九七三年五月。)
台灣連翹被修剪得極為美麗整齊,嫩葉青青,如剛萌芽的蓬勃,卻被修剪成籬牆。然而它的根,卻有極粗的枝幹,穿梭在牆中的縫隙之間,有如手腳,向四面伸展出 去。他(胡太明)驚奇地注視著,發現不論向上或旁邊伸出的枝葉,必被剪去,唯獨這些枝幹,怎麼也剪不到它。(譯自〈亞細亞的孤兒〉日文本P. 251,東京新人物往來社出版,一九七三年五月。)
中譯過於簡化,主要是譯者不了解吳濁流這一段重要的象徵意義,其次,不了解連翹是什麼。〈台灣連翹〉一書,沒有隻字提到「連翹」,因為在〈亞細亞的孤兒〉,已提示非常清楚。
吳濁流是非常有意思的老人。〈亞細亞的孤兒〉第一章,開宗明義就是「苦楝樹開花」。閩南語讀KOLIAN,音近「可憐」,客語讀FULIAN,FU是味道很苦的意思。因此,不論閩客,都不喜歡庭園附近種苦楝樹。但是,不論「可憐」或「味苦」,總有開花的一天。
問題在台灣光復,花雖開了,卻開得不怎麼樣。最後不要花了,乾脆來一部〈無花果〉。
「無花果」,中日文通用,但日語要讀成「伊基茲苦」,不能照字念,不論日文中文,其寓意一目了然。無花,但有果,這裡面發現吳濁流多受到中國文化的薰陶,多少也有阿Q情結。你看,我雖無花,卻有果哩!
問題又來了,無花果雖如芒果大,卻青澀味苦,沒有人會摘來吃,有果等於沒有果,而且象徵意義太過軟弱,過於阿Q,於是再來一部〈台灣連翹〉。
「連翹」是屬於木犀科植物,是中文名。日本人將它漢字日讀,讀成LIAN-GIOU。但因日本不產,所以冠上「台灣」二字。這種情形很普遍,如台灣黃楊,台灣扁柏,台灣冷杉,台灣栗之類。
日
據五十年,這種植物普遍種植於庭院,當作圍籬。TAIWAN LIEN-GIOU之名已很熟悉,若讀作ㄒㄞˊ ㄨㄢˊ ㄌ一ㄢˊ
ㄑ一ㄠˋ,反不知所云,因吳濁流不懂北京話。事實上,連翹雖是漢名,但在台灣並未通用。客家話的俗名叫「黃藤枝」。但如果用「台灣黃藤枝」為書名,除了客
家人之外,不但日本人不懂,連全台灣的人都會霧莎莎。
六、黃藤耐扭
客家有句俗話:「黃藤耐扭」,意思是黃藤很難扭斷。雖然上下左右都被修剪得整整齊齊,但是它的根,卻盤根錯雜,有縫就鑽,不但難以扭斷,根本就扭不到。於是,吳濁流領悟到花果無效,根最重要,這與今天的「根留台灣」,不謀而合,尤見吳濁流的智慧。
〈亞細亞的孤兒〉,是寫給三種人看的。第一種是日本人,看看你們是怎樣欺負我;第二種是大陸人,看看你們是如何欺負我;第三種是台灣人,看看你們永遠「教不會精」,意思是我怎麼教育你們,你們還是很呆。
由於吳濁流雖善於漢詩,但白話文寫作,還是能力不足,只好用日文,一落入日文,當然用日文思考,於是「台灣連翹」的書名,應是十足的日語取向。因為凡在台灣住過的日本人,都知道「台灣連翹」是什麼。
關於連翹,日本出版的植物圖鑑,有一段記載:
(注
意,不用漢字)英文名Forsythia
suspensa,它是中國原產的落葉小低木。多半植在庭院,枝幹很長,往地下紮根。葉對生,有柄,一邊一大葉,三小葉,葉緣有齒,橢圓形,葉柄長一至一
點五公分。早春,開黃色小花,花對生於葉腋,花徑也是一至一點五公分。花有四瓣,瓣亦橢圓形稍狹長。花蕊為橙色,雄蕊二枝,雌的一枝,結果如卵形而細長,
果皮堅硬,可製漢藥。日本名誤用漢名「連翹」,於是採用「連翹空木」LIEN-GIOU
UTZKI。其實,連翹是另一種TOMOESO的品種,漢名叫「黃壽丹」,非本種。(譯自《新日本植物圖鑑》,牧野富太郎著,東京北隆館出版,P.486,一九六一)
可見「連翹」是漢名,但被日人誤用,將錯就錯。然而,就牧野博士所描述的,完全就是「黃藤枝」。說「連翹」,客家人反而少有人懂,以為是「連蕉」。但吳濁流懂,他的懂來自他懂日本人如此稱呼。
這點也顯示出吳濁流的莫測高深。胡太明發瘋之後,卻傳奇式地安排他出現在昆明。其次,「連翹」的原產地,原來在中國,這些都讓歷來研究吳濁流的,非常傷腦筋。儘管專家學者喋喋不休,老實說,是統是獨,〈亞細亞的孤兒〉也好,〈台灣連翹〉也好,都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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