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昭堂,1981,台灣總督府。東京:教育社。
- 黃昭堂,1989,台灣總督府,黃英哲譯。台北:自由時代。台北:前衛。
關於台獨運動在日本之活動的梗概,黃昭堂曾經這樣表示:
“ | 遠從台灣青年會時代,聯盟在日本的主要活動是遊行示威與抗議,特別是每年二二八的示威活動。1970年蔣經國訪美途中,經過日本,聯盟準備向當時蔣政權的大使館發動示威,日本政府事先得知消息,強制我們不得在大使館區域遊行示威,我們即向法院提出控訴,法院還在半夜特別加班,開臨時法庭受理此案件,結果判決外國人可以在大使館區域進行示威活動,因為我們這個行動,也等於是打破了日本一貫的保守作風。 | ” |
—— 黃英哲1991,19[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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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台大某內部會議禁用台語發言,甚至有教授指稱:說台語就像強迫聽者吸二手菸。
黨國遺毒猶徘徊在台大校園,令人感到悲哀又無奈。
想起二十多年前寫的這篇舊日文章,也懷念許成章先生。
想起二十多年前寫的這篇舊日文章,也懷念許成章先生。
今早匆匆修刪,貼在臉書。近日若有點空閒,再好好深談。
YH 2019-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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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語族的壓抑與再生
—感許氏編纂漢語辭典的功業
—感許氏編纂漢語辭典的功業
/黃武雄 1992年秋
1、
参加許成章先生新近完成之鉅著「台灣漢語辭典」出版發表會[註一]感觸頗深。許氏對漢語各方言間之迴溯牽挽,用功甚精,每有獨到之見解,叫人讚歎。台灣語(本文暫指閩南語,只為順應通用語辭,希望客語族原住民勿介意)[註二]由他口中說出,如潺潺流水。古今文物、世上風土,經他娓娓細說,都躍然活現於我們日常生活的語言中。
参加許成章先生新近完成之鉅著「台灣漢語辭典」出版發表會[註一]感觸頗深。許氏對漢語各方言間之迴溯牽挽,用功甚精,每有獨到之見解,叫人讚歎。台灣語(本文暫指閩南語,只為順應通用語辭,希望客語族原住民勿介意)[註二]由他口中說出,如潺潺流水。古今文物、世上風土,經他娓娓細說,都躍然活現於我們日常生活的語言中。
據許氏的研究,今人講「臚鰻」(流氓之意)實爲「老瞞」,原指曹操(少名阿瞞)。傳聞曹阿瞞少時無賴,為漁色而放火燒屋,趁人忙亂之際,反入内室強暴婦女故有此稱。
[黃按:這種傳聞純為當時門閥世族詆毀曹操之謠言,曹操出身寒微,文武兼備,一代梟雄遭此誣蔑,實因世族與寒族之爭。見陳寅恪研究]
又講空心菜、常誤爲「蕹菜」實爲「荇菜」,「詩周南關睢:参差荇釆,左右流之:集傳;荇,接余也,根生水底,莖如釵股,上青下白,葉紫赤,圓徑寸餘,浮在水面。」。按所指者,即今之「水荇菜」。
再者,許氏講米湯,寫「泔」,實爲「飲」。講「落屎馬」,實爲「老歲馬」。講「貓毛」實爲「寮門」,「飛蛇」實爲「背疽」等。
一字一音之辨,皆與語言演化的脈絡,道德風俗的流變,族群遷徙的路徑,緊密相扣。
2、
語言在今日的人文學界,已不單純被視爲人與人溝通的工具。語言本身便蘊涵文明的種種面貌,甚至人的思維、人的存在,亦以語言的運用為根基。
語言在今日的人文學界,已不單純被視爲人與人溝通的工具。語言本身便蘊涵文明的種種面貌,甚至人的思維、人的存在,亦以語言的運用為根基。
從前以爲人與其他動物的差別在於使用工具。這種觀點在人類學界已不被重視。事例之一爲:黑猩猩也可以用樹枝去掏白蟻窩。學界已不像過去,把人與其它動物的根本差別界定為能否使用器具。
換句話說,語言是人類這一物種獨有的特徵。它不像一般人所認爲的只是意思溝通的工具。
台灣族群的語言,含閩南語,客家語,原住民語言,幾十年來在國民黨強制的語言同化政策下被極力壓抑。對於統治者來說,這樣的國語政策,固然是爲了政權安定,但台灣民間之所以慢慢會接受而沒有反抗,甚至連子女出生之後,父母祖父母寧願用自己拙劣不堪的所謂「國語」與子女交談,錯亂了子女的母語,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一般人也把語言矮化成純爲溝通的工具,認爲能彼此了解便可以將就,不必再堅持。這使得台灣這一族群及其後代患了嚴重的「失語症」。
可是伴隨著失語症而來的,便是文化認同與語族自信的危機。整個族群從自身的歷史社會與土地中被抽離出去,而異化於自身都無法認知的虚幻世界。就像一個初生下來便看不清母親的容顏,看不到家與鄰里的小孩,無法認識廣大的世界一樣。
3、
台灣四十多年的失語,已使得台灣語言的復甦變得非常困難。除了政治、社會、文化及心理的因素之外,台灣語本身存在分屬先後天兩個層次的問題,更是困難所在。
台灣四十多年的失語,已使得台灣語言的復甦變得非常困難。除了政治、社會、文化及心理的因素之外,台灣語本身存在分屬先後天兩個層次的問題,更是困難所在。
(一)有後天的使用斷層:
現代語言都兼含生活語言與概念語言兩部份。台灣語在生活語言方面,經累積幾千年的發展,已無比豐碩。
單以手的活動來說,如摸、搓、抽、拍等,便有上百個通用字。有音無字或找不到對應漢字的亦計算在内,不妨數一數,看看你知多少?這是茶餘飯後的好遊戲。唯需借助用具者,如寫、磨等字,不能計算在內。
可是台灣社會四十多年不正常使用台灣語的結果是,台灣語在概念語言方面的發展停滯。這現象在日據時代後期;台灣引入現代化知識的同時,已經開始發生。知識份子本身談論現代知識的同時,常夾雜日語詞彙。
及至國民政府來台,在學校嚴禁學童使用台灣語之後,病情更爲嚴重。
換句話說,由於外來統治的強制同化,台灣語沒有機會隨時代變遷,尤其沒有隨農業社會轉型成工商社會而自然發展。例如很多現代器具用品,像眞空吸塵器,修正液等用詞沒有台語名辭。
這使得台灣語本身産生斷層,也使得現今有自覺的年輕知識份子,要回復正常使用台灣語之時,也要擔負起發展概念語言的任務。
許成章老先生的辭典在此關鍵時刻出現,正配合爲台灣語發展概念語言的需要。半個多世紀已經流逝,我們無法再重回過往,去讓台灣的概念語言自然發展。
作爲生活語言來說,華語(指目前一般所謂「國語」)固然是貧乏不堪,但數十年來知識份子使用華語的結果,使華語在概念語言的層次上卻遠爲發達。這是事實。
許多概念詞彙如「趨勢」、「混淆」、「提振」、「共識」、「折衷」等,自華語直譯成台灣語,不只不應加以排斥,而且要積極提倡(但發音必須準確,如「趨勢一應讀成cu sé)。
先讓台灣族群搭上這一列現代化語言的火車,等到衆人暢用無礙之後,再重新出發,通由集體創造,去開展出一套真正屬於台灣閩南語族社會的概念語言。
當然在大量接受華語直譯的同時,應注意保存台灣語原已十分豐富的生活語言。例如「你若不要的話」、「留下你的姓名」、「不見得」等這類語詞,不宜直譯。因爲它們在台灣語中已早有貼切表達的方式。如:「你若不要」、「留你的大名」、「無一定」。有時聽一些人連這類生活語言中的詞彙都生硬的直譯,會感到悲哀。
4、
(二)先天無對應文字:
(二)先天無對應文字:
台灣語發展至今,許多語音所對應的漢字已經流失,不易找回,有些甚至先天上便有音無字或原由外來文字轉化。(如sapbun:肥皂,來自西班牙文)。這些因難使得台灣語不易寫成文字。
沒有文字的語言,一方面其衍化易趨歧亂,另一方面無以寫成小說詩詞,不易發展到細緻精密。
許氏指出北京語的小說有紅樓夢,山東語有水滸傳,上海話有孽海花,唯獨台灣語無相應的文學作品,這是台灣語進一步發展的障礙,也使得台灣語族的文化久久停滯不前。
擬訂台灣語文字,應爲燃眉之急。爲今台灣語音中已知有漢字的,仍應保留漢字以爲其文字,早已遺失的不宜隨手借字,而須究台灣語專家畢生之力去尋找原來的漢字,至於找不到的或真正有音無字的(其中含外來語),則暫以標準化之羅馬字母,以爲對應,使台灣語文之形式呈漢字及羅馬拼音字母間雜之樣態,如和文與韓文者然。
語文畢竟是衆人共同使用共同創造的產物,目前數家台語學者大量造字與借字的做法,皆難以達到普遍通用的目的。許氏辭典對於台灣語文字的建全發展,無疑有里程碑的作用。
5、
許氏鑚研漢語六十年,用功台灣語三十餘年。身形固已老邁,出口仍侃侃而談,清晰流暢。少時理首浸淫漢語學術,待舉頭時一甲子忽忽已過。獨步山巔,來途已杳,唯空谷猶有回聲。
許氏鑚研漢語六十年,用功台灣語三十餘年。身形固已老邁,出口仍侃侃而談,清晰流暢。少時理首浸淫漢語學術,待舉頭時一甲子忽忽已過。獨步山巔,來途已杳,唯空谷猶有回聲。
[註一]許成章先生編撰之「台灣漢語辭典」爲近年漢系台灣語研究罕見最深入最有系统的工作,由自立報系出版發行,於一九九二年十月三日舉行出版發表會。半世紀來统治者強力推行所調「國語政策」,使台灣各族群語言急速萎縮,間接造成台灣歷史、文化、社會各方面發展的斷層,台灣因此變成失去歷史記憶,失去自身語言的島嶼。許氏的研究是台灣語復甦而重新上路的里程碑。本文於同年十月七日刊登於自立晚報。
[註二]其他各族群如客家及原住民的語言,亦應視其本身特點,放手發展,以求再生。例如原住民須迅速結合人類學家、語言學家及社會學家,共同將其各族語言以拼音為基礎加以文字化,由政府補助原住民自主辦社區報紙及開文字班。另外政府亦應以國家資源設原住民文化學院,向漢人,尤其向將赴原住民地區當教師者傳授原住民之語言及文化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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