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17日 星期二

中國賦予網警更大權力,壓制有關疫情應對的憤怒和批評~紐約時報中文網


中國賦予網警更大權力,壓制有關疫情應對的憤怒和批評

網警利用監視技術監控網上言論,強行帶走批評者,進行審訊和訓誡,讓他們噤聲。習近平正努力推動中共的互聯網鐵腕統治,控製網民的思想、言論甚至記憶。
孟建國
David Hu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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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隨著中國試圖重塑其對冠狀病毒暴發應對遲緩的敘事,它正轉向一種對網上不法行為進行報復的新警種。
隨著共產黨努力對中國八億網民的思想、言論甚至記憶進行控制,網絡警察獲得了更大權力。治理的崩潰加劇了疫情,現在,網警正成為抵擋針對前者的憤怒情緒的堡壘。
警察會出其不意地來到網上發表批評言論的人家中。他們強行拉走犯事者,進行數小時的審訊。他們強迫目標對象簽署保證書,並宣布不再發表政治上不能允許的言論,即使這些言論是在相對私密的聊天群裡說的。
這次經歷與李昱辰文章裡的主人公、武漢醫生李文亮的遭遇如出一轍,後者在聊天群裡試圖提醒同行注意一種神秘病毒的傳播,結果卻被叫到派出所,被迫在散佈謠言的訓誡書上簽字。
李文亮因冠狀病毒去世後,哀悼和憤怒的浪潮席捲了中國的互聯網。
“李文亮說,一個健康的社會不應該只有一個聲音,”李昱辰寫到。後來,他又在微信上的一個帖子裡寫到:“我認為悼念他的最好方式是繼續做一名公民”,並繼續寫作。
這變得越來越困難。為了平息人們的怒火——對李文亮醫生之死以及許多本可以因他的警告而逃過一劫的人的死亡,當局加倍採取了最初引發這種憤怒的策略:利用網警讓最直言不諱的人噤聲。
人們對該組織知之甚少,它隸屬於網絡安全保衛局,長期以來一直是針對黑客和網絡欺詐的執法者。但是政府釋放的信息偶爾會提供一些線索。 2016年,人口5000萬的廣西表示,它擁有將近1200名網警。該省的目標是在該地區達到每萬人擁有一名網警,可見這一警力部門的雄心。


去年,在烏鎮舉行的世界互聯網大會上,政府一直在展示自己的網絡技術。中國已採取行動,加強對國內網絡言論的控制。 Aly Song/Reuters
在早期的中國社交媒體上,對批評者極少有嚴厲的懲罰。 Twitter和Facebook在中國被禁止,數以百萬計的人使用模仿它們的替代品,而審查制度通常意味著帖子消失不見或者外國網站無法訪問。現在,警察積極追捕禁文的作者,怒火被恐懼取代。

習近平為維穩部隊提供了新的資源。網警找人的速度非同尋常,人們本來以為在網上發表批評言論是匿名的。這種速度是新近花費數十億美元的監視技術結果 。
網警所屬的中國公安部沒有回應多項置評請求,包括網警在使李文亮醫生噤聲事件中起的作用。但專家表示,李文亮簽署並隨後在網上發布的聲明,與網警強迫網上的批評者簽署的保證書相符。
“李文亮去世後,網上憤怒的原因是人們知道他所遭遇的只是一個普通中國人的經歷,”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信息學院(School of Information at 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的研究科學家蕭強說。 “這不是當地警察的錯。這種事情已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這是習近平的錯。”
習近平在2012年上台後,迅速採取行動協調網絡監控工作。他設立了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這個新機構,用於協調網絡審查,打壓社交媒體上那些並不總是聽黨的話的“大V”。
2015年網警的出現,表明習近平對壓製網絡的野心達到更高水平。那一年,各地警察局創建自己的社交媒體賬戶,宣傳網絡逮捕行動。
沒過多久,網警就成了國家最嚴厲的工具,用來迫使網上的煽動者保持沉默。網警經常不動聲色地進行監視,他們會要求當地執法部門將違法者帶進來審問——他們稱之為“摸底”。他們進駐越來越多的地方警局,打擊各種犯罪活動,從電信詐騙到使用Twitter。
在冠狀病毒暴發之前,他們關注的焦點是香港的抗議活動。
45歲的金融工作者波爾·程(Bole Cheng,音)去年秋天接到電話。之前他在網上就香港問題跟人發生爭吵,並用意思是“小人”的雙關語稱呼習近平。兩天后,兩個警察來到他的門口。
“他們說我在微信上胡言亂語,有問題,所以我得和他們去警局走一趟,”他說。在五個小時的審訊中,他們告訴波爾·程,他們使用人工智能搜索引擎找到了他。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他們又聯繫了他兩次。他們吹噓自己的權力越來越大,承擔了新的國家安全責任。還有一次,波爾·程與一名年輕警官討論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後者試圖將自己的工作與《1984》中描述的情形區分開來。
“他想表現出他讀過書,那些故事不是關於中國的。奧威爾說的不是我們,”他說。
警方威脅說要讓他的兒子無法上學,波爾·程做出了讓步,簽署了一份保證書,承諾不再討論香港問題,不再侮辱國家領導人。

中國互聯網上對政府的抗疫努力充滿了真誠的讚揚。 Thomas Peter/Reuters
伯克利的蕭強說,網警在冠狀病毒暴發期間更加活躍。零星的政府消息證實了這一點。在今年的頭幾週,廣西警方調查了385名散佈謠言的人。青海警方約談了72人。寧夏警方約談了66人。
網絡審查人員也在加班加點。自李文亮去世後,他就成了受審查的話題。大量帖子和賬號從社交媒體上消失。
“這是自社交媒體在中國出現以來空前的言論爆炸,”漢娜·楊(Hannah Yeung,音)說。她經營著一個致力於保存帖子的網絡組織,稱其為網絡墓地。最近幾週審查變得異常嚴格,她說她擔心中國人正在失去記錄過去的能力。
“人們大喊大叫一通,然後他們的帖子就被刪掉,不再有反對的聲音。什麼也留不下來,”她說。
初步跡象表明,這場運動至少取得了部分成功。中國互聯網上充滿了對政府應對疫情的真誠讚揚。早期失誤的記錄大多不復存在。
這種成功本身也構成了威脅。如果地方官員掩蓋問題,中國領導人可能會錯過重大危機的早期預警,就像1月初武漢醫生髮出的那種。
1月初,當邁爾斯·張(Miles Zhang,音)出差到武漢時,他是為疫情暴發做好準備的少數人之一。在妻子的堅持下,他戴上了護目鏡和口罩,她在新聞遭審查之前在網上看到了李文亮被訓誡的消息。
“我真的很顯眼,”他回憶道。這些預防措施可能使他沒有患上當時正悄悄在全城蔓延的冠狀病毒。
就在一年前,這種對被封鎖的信息的興趣曾讓邁爾斯·張陷入麻煩。去年9月,警方將他叫去問話,就他使用一款攔截政府互聯網過濾器的軟件一事進行訊問。經過幾個小時的審訊,他們把他扔到街上。那次經歷讓他大為震驚,他走了幾公里的路才回到焦慮的家人身邊。
他剛從加拿大旅行回來,開始計劃永遠離開中國。
“我曾經認為,審查是一個可以克服的技術問題,”邁爾斯·張說。 “但是這一次就像當頭一棒。這是國家恐怖主義。”
Lin Qiqing自上海對本文有研究貢獻。
孟建國(Paul Mozur)是駐上海科技記者。他報導的領域包括亞洲最大的科技公司、網絡安全、新興互聯網文化、審查以及亞洲地緣政治與科技的交叉點。他此前在《華爾街日報》供職。歡迎在Twitter上關注他@paulmozur 。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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