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龍之介的世界 台北: 新潮 1977 (賴祥雲...王孝廉)
一些我們本土的認識
《芥川龍之介全集》國際芥川竜之介學會Akutagawa Ryunosuke
芥川龍之介 蜘蛛之絲
參考網站 http://staff.whsh.tc.edu.tw/~huanyin/mofa_j_jc.htm
文法與修辭探究 參考資料
類 文 竹藪中 橘子
以下選錄芥川龍之介的著名作品橘子作為類文,此文由賴祥雲翻譯,這也是常被選入日本教科書的一篇名作,文章藉由一位邋遢的鄉下少女與她弟弟們的親情,凸顯人性中的愛,展現人性的陽光,令人倍感溫暖。此篇文章選自芥川龍之介的世界(志文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
被檢察官盤問的樵夫的敘述
一些我們本土的認識
《芥川龍之介全集》國際芥川竜之介學會Akutagawa Ryunosuke
芥川龍之介 蜘蛛之絲
參考網站 http://staff.whsh.tc.edu.tw/~huanyin/mofa_j_jc.htm
文法與修辭探究 參考資料
類 文 竹藪中 橘子
以下選錄芥川龍之介的著名作品橘子作為類文,此文由賴祥雲翻譯,這也是常被選入日本教科書的一篇名作,文章藉由一位邋遢的鄉下少女與她弟弟們的親情,凸顯人性中的愛,展現人性的陽光,令人倍感溫暖。此篇文章選自芥川龍之介的世界(志文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
竹藪中(黑澤明【羅生門】原著) 作者:芥川龍之介 1921.12.01
被檢察官盤問的樵夫的敘述
發現那具死屍的,確實是我。我今天早上和平常一樣,到後山砍杉。那具死屍,正是在後山的叢林中發現的。您是說有死屍的地點嗎?那大概離山科(京都市東山區)街道有四五百公尺吧。那裡除了有竹林和瘦細的杉樹外,什麼都沒有。
死屍身穿淡藍色的高官絲綢便服,頭戴京 式烏紗帽,仰躺在地上。雖說身上只挨了一刀,但那刀卻深深刺穿胸膛,所以死屍四周的竹子落葉,血紅得就像染透了蘇枋似的。不,我發現時,血已經停止了。傷 口好像也已乾了。而且死屍上有一隻馬蠅,好像聽不見我的腳步聲似的,拚命在忙著啃咬死屍。
有沒有看見佩刀或什麼嗎?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是死屍旁邊一株杉樹根部上,有一條繩子。還有……對 對,除了繩子之外,還有一把梳子。死屍四周,就只有這兩樣東西。不過,草地上和落葉上,有一大片被踐踏的痕跡,那一定是那個男人在被殺之前,有過相當激烈 的抵抗。什麼?您說有沒有馬嗎?那裡根本就是個馬匹不能進去的地方。因為那裡與馬匹可以通行的道路,之間隔著一道竹林。
被檢察官盤問的行腳僧的敘述
那死去的男人,我的確在昨天遇見過。昨天的……嗯,大概是晌午時分吧。地點是從關山(京都府與滋賀縣的邊界)到山科的途中。那男人和一個騎馬的女人,正走向關山方向來。因那女人臉上垂著苧麻面紗,我沒看清長相。我只看見她身上那件外紅裡青,好像是秋季衣裳的顏色。馬是桃花馬……好像是鬃毛被剃掉的和尚馬。
您說馬有多高?大概有四尺四寸高吧?
……因為我是出家人,對這種事不大清楚。男人是……不不,那男人不但帶著佩刀,也攜著弓箭。我現在還記得,他那黑漆的箭筒裡,插著二十來支戰箭。
我真是做夢也想不到那個男人竟會落得這種下場,人的生命,真是如露亦如電,一點也不錯。唉,這該怎麼講呢?實在怪可憐的。
被檢察官盤問的捕役的敘述
您是說我捕獲的那個男人嗎?我記得他確實名叫多襄丸,是個有名的盜賊。我逮住他時,他好像從馬上跌落受了傷,正在粟田口(京都入口)石橋上,痛得哼哼呻吟著。
時刻嗎?時刻是昨晚的初更時分。我記得我以前差點抓住他時,他也是穿著這種高官藍色便服,佩著有刀柄的長劍。其他就是您現在也看到的這些弓箭之類的東西。
是那樣嗎?那死屍的男人身上也有這些東西……那麼,幹這檔殺人勾當的,一定是那個多襄丸沒錯。
卷著皮革的弓、黑漆的箭筒、十七支裝飾著鷹羽毛的戰箭……這些大概本來都是這個男人的東西吧﹗
是的,馬也如您所說的,是匹和尚頭的桃花馬。那小子會被那畜牲摔下來,一定是命中注定的。馬嗎?馬在石橋前面的地方,拖著長長的韁繩,吃著路旁的青蘆葦。
多襄丸那傢伙,與一些在京中混飯吃的盜賊比起,的確是個好色徒。去年秋天在鳥部寺賓頭盧(十六羅漢之一)後面的山裡,有個來參拜的婦人和女童,雙雙被殺,那小子已招認那案件是他幹的。
如果這男人是多襄丸那小子殺的,那麼,那個騎在桃花馬上的女人的下落,則不得而知了。請恕我說句非份的話,大人您一定要加以審訊女人的下落。
被檢察官盤問的老媼的敘述
是的,那死屍正是我女兒嫁的男人。但,他不是京畿的人。他是若狹縣府的武士。名字叫金澤武弘,年齡是二十六歲。不,他的性情很溫和,絕對不會和任何人發生什麼嫌細的。
您說我女兒嗎?女兒名叫真砂,年齡是十九歲。她性情剛硬,事事不輸男人,可是除了武弘外,她可沒跟過其他男人。長相是膚色淺黑,左眼角有一顆黑痣,小小的瓜子臉。
武弘是昨天和我女兒一起動身前往若狹的,途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會落得這種下場?可是我女兒又到那裡去了呢?女婿的事已經成事實,這可以死心,但我很擔心我女兒的事。
請大人行行好,就算是我這老太婆一生的請求,求求您一草一木都得細心找,一定要找出我女兒的行蹤。說來說去都是那個叫什麼多襄丸的盜賊最可恨,不但把我女婿,連女兒也……(之後泣不成聲)
多襄丸的招供
那個男人正是我殺掉的。不過,我沒殺女人。那女人到那裡去了?這我也不知道啊﹗唔,請等等,無論你們怎樣拷問我,我不知道的事還是不知道啊。再說,我既然落到這種地步,也不想卑怯地打算隱瞞什麼啦。
我是昨天晌午稍過後,遇見那對夫婦的。那時剛好吹過一陣風,把女人的苧麻垂絹翻上了,所以讓我看到那女人的臉。說看到,也只不過是一眼……以為看到了,馬上就又看不見了。大概也正因為是這樣子吧,我當時只覺得那女人長相很像菩薩娘娘。所以當下立即決定,即使殺掉那男人,也要將那女人搶過來。
要殺那男人,簡單得很,根本不像你們想像得那般費事。反正既要搶女人,就必定得先殺掉男人。只是我要殺人時都是用腰邊大刀的,你們殺人時不用大刀的吧,你們用權力去殺、用金錢去殺,甚或一句假公濟私的命令,也可以殺人吧。當然啦,你們殺人時不會流血,對方還是活得好好的……但你們確實是殺了人了。若要比較誰的罪孽深重到底是你們可惡,還是我可惡?那可是無法分辨得出的。(嘲訕的微笑)。
不過,若是能不殺男人且能把女人搶過來,我也是不會感到不滿的。哦,老實說,我當時是打算盡量不殺男人,把女人搶過來的。可是,在那山科街道上,沒辦法幹事啊。所以我就使個花招將那對夫婦引誘進山中。
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當我和那對夫婦搭伴同行時,我就對他們說;那座山裡有個古墳,我掘開古墳一看,發現裡頭有許多古鏡大刀,我將那些東西秘密地隱藏在山後的竹林裡,假如有人要,我願意廉價出售。
男人聽我這麼一講,就動心了。然後……怎樣?慾望這東西,是不是很可怕?反正是不到半小時,那對夫婦就跟我一起把馬頭轉向山路了。
我一到竹林前,就說︰寶物藏在裡面,進來看吧。當時那男人已被欲望燒得如飢如渴,自然不會有異議。可是,女人卻說她不下馬,要在原地等著。也難怪嘛,看到那竹林長得很茂盛的樣子,她當然會猶豫不決。說老實話,女人那樣做,正中我下懷,所以便留下女人一人,和男人走進竹林。
竹林起初都是竹子,不過,約走了五十公尺左右,就是稍微寬闊的杉樹叢……要完成我的工作,這裡是最適當的場所。我撥開竹林,煞有介事地扯謊說︰寶物就埋在前面杉樹下。
男人聽我這樣講,迫不及待地拚命往瘦杉空隙方向前進。
不久,竹子逐漸稀落,然後眼前出現幾株並立的杉樹……一進去,我就將男人扭倒在地上。那男人不愧是個佩刀的,力量也相當強,只是冷不防被我突襲,當然無法招架啦。不一會,就被我捆綁在一株杉樹根上。
您說繩子嗎?繩子是當盜賊的工具,不知哪時候翻越圍牆時會用到,所以都帶在腰上。為了不讓他出聲求教,我當然在他嘴巴裡塞滿了竹子的落葉,別的就沒什麼麻煩事啦。
我把男人收拾妥當後,再回到女人身邊對她說,你男人很像突發病了趕快來看看。這回也不用我多說啦,女人當然是中計了。女人脫下斗笠,讓我牽著手,走進竹林深處。
可是進去後,卻見男人被綁在杉樹根上……女 人不知何時已從懷中掏出一把小刀備用著,她一見狀,馬上拔出刀柄。我有生以來,還從未碰過個性那麼激烈的女人。如果那時我疏於防備,可能當場就被戳穿小 腹。不,即使我閃開那一刀,像她那樣接二連三亂砍,真不知身上什麼部位會受到什麼傷。不過,我好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多襄丸,不用拔大刀,也總算把她的小刀 給打落了。不管再怎樣剛烈的女人,手中沒武器總是無法可施的。
就這樣,我終於在不須奪取男人的性命之下,如願以償地佔有了女人。
不須奪取男人的性命……是的。我根本沒有想殺掉男人的念頭。可是,當我撇開伏在地上哭泣的女人,打算逃出竹林外時,女人突然發瘋似地緊抓住我的胳膊。
仔細聽後,才知道她在斷斷續續哭喊著︰不是你死,就是讓我丈夫死,你們兩人之中必須讓一人死,不然叫我在兩個男人面前出醜,這真是比叫我去死還痛苦啊﹗
她還說,不管誰死誰活,她要當活著之一的妻子……她氣喘吁吁這樣說著。我聽她那樣說,就猛然興起想殺掉男人的念頭。(陰鬱的興奮)
我這麼說,你們一定會以為我比你們殘酷吧。不過,那是因為你們沒看見那女人當時的表情才會這樣想的。尤其是那女人當時那對火旺的眼睛。
當我和女人四目相對時,我當下就決定︰即使遭到天打雷霹,我也要將這女人搶來做妻子。當時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這女人當我的妻子。
這種念頭,不是你們所想像的那種卑鄙的色欲。如果我當時除了色欲沒有其他指望的話,我想,我即使踢倒女人,恐怕也會選擇逃亡的。那樣,男人也就不必將他的血染在我的大刀上了。
但,在那陰暗的竹林中,在我凝視著女人那一剎那,就覺悟到我一定要殺掉男人,不然不可能離開這裡。
可是,我不願用卑鄙的方法殺掉那男人。我把那男人身上的繩子解開,並叫他用刀跟我拼(扔在那杉樹根下的,正是那時忘掉的繩子)。
男人變了臉色,抽出大刀。大刀一抽出,他即不說二話地憤然向我撲過來。……刀拼的結果,就不用我多解釋了吧。我的大刀,在第二十三回合時,戳穿了對方的胸膛。在第二十三回合……請別忘記這點。我到現在都還覺得這點是男人唯一令我佩服的地方。因為能跟我交上二十三回合的,全天底下只有那個男人。(快活的微笑)
我在男人倒地時,提著染血的刀,回頭尋找女人。豈知……你們想像得到嗎?那女人竟不知去向了。我想找尋女人到底逃往哪個方向,搜遍了竹林。但,竹子落葉上,根本沒留下一絲痕跡。即使是側耳傾聽,也只聽到地上男人喉嚨裡傳出的臨終氣息聲。
說不定那女人早在我們剛拔刀相拚時,就鑽出竹林逃生求救去了……我這麼一想,發覺我的生命面臨危險,趕緊奪了男人身上的大刀和弓箭,匆匆折回原來的山路。女人的馬,仍在原地靜靜吃著草。
那以後的事,說出來也是多費口舌吧。另外,我在進京畿前,已賣掉了大刀。……我的自白到此結束。反正我的頭顱總有一天得掛在樗樹樹梢的,乾脆將我處以極刑吧。
女人在清水寺的懺悔
……那個穿著藍色便服的男人,將我凌辱了之後,眺望著被綁在樹根下的丈夫,嘲訕地笑著。真不知丈夫那時有多不甘心啊。可是,不管他再怎麼掙扎,捆在身上的繩子只會更加緊緊勒入他的肉中而已啊。我情不自禁搖搖晃晃地奔跑到丈夫身邊。不,是想奔跑過去。不過那男人卻把我一腳踢倒。
就在這時,我察覺到丈夫的眼裡,流露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光焰。那是一種無可言喻的……我每一想起那種眼神,到現在仍會渾身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不能開口說話的丈夫,在那剎那的眼光中,表達出他的一切心意。只是,他眼光中閃耀著的,不是憤怒,也不是悲哀……而是輕蔑的,冷淡的眼神。我與其說是被男人所踢,倒不如說是被那眼神擊倒,於是忘我地大叫著,最後終於昏厥過去。
等我醒轉時,那個穿著藍色便服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了。身邊只有被綁在杉樹根下的丈夫。我好不容易在竹子落葉上撐起身子,望著丈夫。但,丈夫的眼神,跟剛剛相同。仍是那種在冷冽蔑視的深淵中,流露著憎恨的眼神。羞恥、悲哀、憤恨……我不知該如何描述我當時的心情。我蹣跚地站起來,挨近丈夫身邊。
「我既然落得這種下場,以後不能再跟您做夫妻了。我決定以死表達我的心意。可是……可是請您也跟我一同尋死吧﹗您已經親眼目睹我被凌辱的場面,我不能留您一人活在這世上。」
我盡己所能說出這些話。然而,丈夫仍只是厭惡地望著我而已。我壓抑著即將爆裂的心胸,尋找著丈夫的大刀,可是,大刀可能被那個盜賊奪走了,找遍了竹林,別說是大刀,就連弓箭也沒影子。可是幸虧有小刀掉在我腳旁。我揚起小刀,再度對丈夫說︰
「請將您的性命給我吧,我也會馬上跟在您之後的。」
丈夫聽我這麼說,才總算啟動了嘴唇。不過他因嘴裡都塞滿了竹葉,當然發不出任何聲音。可是,我看著他的嘴唇,瞬間就領悟了他的意思。丈夫是在輕蔑地對我說︰「殺吧﹗」。
那以後,我是在如夢似幻的狀況下,用小刀撲哧地戳穿丈夫那淺藍色上衣的胸膛。
當時,我可能又失去了知覺。等我再度醒轉時,環顧著四周,只見丈夫仍然被捆綁在樹根下,但早已斷了氣息。混雜著幾株竹樹的杉叢上空,射下一縷落日餘輝,映照在丈夫那蒼白的臉上。
我忍住哭聲,解開屍體上的繩子。您問我然後我怎樣嗎?我已經沒有氣力來回答這個問題了。總之,我沒辦法結束我自己的性命。
我也曾把小刀豎在脖子上,也曾跳入山腳的池子裡,嘗試過種種自盡的方法,可是我畢竟沒死,我還是活得好好的,所以這些也沒什麼好自誇的了。(悄然的微笑)
像我這種不中用的人,恐怕連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也會搖頭不管吧。可是,我不但殺了我丈夫,更被盜賊凌辱過,這樣的我,又該怎樣才好呢?到底我是……我是……(突然劇烈地啜泣起來)
鬼魂藉巫女之口的說明
……盜賊凌辱了妻之後,坐在原地,口沫橫飛地安慰起妻來。我當然不能開口說話。身子也被綁在樹根下。但是,我一直對妻使眼色。別把這男人說的話當真,不管他說什麼,都要當成是謊話……我是想傳達這個意思。可是妻悄然地坐在竹子落葉上,一直盯著自己的膝蓋。那樣子,看起來不是很像在傾聽盜賊的話嗎?
我因嫉妒而扭動著身體。但是,盜賊依然得寸進尺地巧妙進行著說服。反正妳已經失貞一次了,回到丈夫身邊恐怕也無法破鏡重圓,與其跟隨那種丈夫,不如做我的妻子怎樣?我就是對妳一見鐘情,才會做出這種無法無天的事……到最後,盜賊竟膽大包天地搬出這種話。
聽到盜賊如此說,妻陶醉地抬起臉。至今為止,我從未看過比那時更美麗的妻。可是你們知道那美麗的妻當著被綁住的丈夫之前,對盜賊說了什麼嗎?
即使我現在仍未過七七,徘徊在陰間,但只要一想起妻當時的回答,我胸中仍會燃起一股熊熊怒火。我記得,妻確實是這樣說的……
「那麼,你帶我到天涯海角去吧。」(長長的沉默)
妻所犯的罪,不只這項。不然,在這個陰間中,我也不會痛苦得生不如死。當妻如痴如幻地被盜賊牽著手,正要走出竹林時,妻突然沉下臉來,指著杉樹根下的我,說︰
「請殺掉那個人。只要那個人還活著,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
……妻像發狂似的,再三這樣叫喊著︰「請殺掉那個人﹗」
……這句話像一股颶風,現在仍會把我倒栽蔥似地吹落至黝暗的無底深淵。你們可曾聽過有人說過如此可憎的話嗎?你們可曾聽過有人說過如此可詛咒的話嗎?你們可曾聽過……(突然爆發迸裂出似的嘲笑)連盜賊聽到這話時,也駭然失色了。
「請殺掉那個人﹗」……妻繼續這麼叫喊著,再攀抱著盜賊的臂膀。盜賊盯望著妻,不回答殺或不殺……下一秒時,只見妻被一腳踢倒在竹葉上,(再度爆發迸裂出似的嘲笑)盜賊靜靜地抱著胳膊,望向我說︰
「這女人要怎樣發落?殺掉她?或是留她一命?你只要點頭回答,要殺嗎?」……這句話,足以讓我原諒盜賊所做的一切罪惡。(再次長長的沉默)
妻在我躊躇著回不出話時,叫喊了一聲,匆匆跑向竹林深處。盜賊雖然在瞬間就撲了上去,但連袖子都沒抓到。我只是呆呆地眺望著眼前所發生的,如夢幻般的情景。
盜賊在妻逃走後,拿走我的大刀和弓箭,並將我身上的繩子割斷一處,說︰「這回輪到我要逃了。」
……我記得盜賊走向竹林外即將不見身影時,這麼自言自語著。然後,四周靜寂無聲。不,好像另有一陣不知是誰在哭泣的聲音。
我一邊解開身上的繩子,一邊傾耳靜聽。結果,仔細聽後,才知道原來是我自己的哭聲。(第三度長長的沉默)
我費盡氣力,撐起疲累的身軀。在我眼前,閃著一把妻遺落的小刀。我拾起小刀,一刀刺戳進我的胸膛。我感到有一團血腥似的東西湧上我的口腔內。可是,我絲毫都不感到痛苦。只是在我感覺到胸膛逐漸僵冷時,四周也更靜寂無聲了。
哦,那是多麼的靜寂啊﹗在這山後的竹林上空,甚至聽不到任何一隻小鳥的鳴囀。只能在杉樹和竹子的樹梢枝頭,瞧見淒寂的一抹陽光在閃爍著。
那陽光……也漸漸在淡薄。我已經看不見杉樹和竹子了。躺在地上,我逐漸被深邃的靜寂所籠罩。
這時,有人躡手躡腳地來到我身旁。我抬頭想看個究竟。可是,四周已不知何時籠罩上一層薄霧。
誰呢……那個我看不見的人,伸手悄悄拔掉我胸上的小刀。同時,我的口中再次溢出血潮。那以後,我就永遠墜落入冥間的黑暗中……
(寫於大正十年,西元 1921 年 12 月)
橘子 芥川龍之介
一個陰霾的冬天黃昏,我坐在橫須賀北上 的二等客車的角落裡,呆呆地等著開車的汽笛聲。老早亮了電燈的車箱中,居然除我而外再沒有其他乘客。往外探望,微暗的月臺,今天也稀奇地沒有送行人的蹤 影,只有一隻被關在鐵籠裡的小狗,不時悲哀地叫著。這些景象,跟我當時的心境,簡直是不可思議地相和諧。說不出的疲憊、倦怠,就像灰蒙蒙要下雪的天空一 樣,把陰沉沉的影子映在我腦中。我雙手一動也不動地插在外套的口袋裡,連拿出晚報來看的精神都沒有。
然而沒多久開車的汽笛響了。我微微感覺 心底的舒暢,把頭靠著後面的窗框,就等著眼前的車站即將開始向後滑退。可是說時遲,那時快,忽然從剪票口傳來尖銳的木屐聲,緊跟著車掌的吆喝聲。我坐的二 等車廂的門﹁嘩啦﹂一聲打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慌裡慌張地闖了進來。同時,火車震動了一下,緩緩地移動了。一根一根橫過眼前的月臺柱,像是被冷落一 邊的運水車,還有那些向車裡旅客道謝給小費的搬運工人││這一切,在吹打著車窗的煤煙裡,都依依不捨地倒退了。我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這才邊點香煙,邊睜 著無精打彩的眼皮,向坐在前面的小女孩瞥了一眼。
髮後是一個用沒有光澤的髮絲結成的髮 髻,滿是皸裂的兩頰脹得紅紅地,道道地地的鄉下女孩。而且在鬆弛無力地垂落著腌臢的淡綠色毛圍巾的膝上,還有一個大包袱,她凍傷了的雙手抱著包袱,還小心 翼翼地緊握著一張三等車票。我不喜愛這小女孩庸俗的面容,她邋裡邋遢的服裝,也令人不快。最後,連那二等和三等都辨別不清的愚蠢,更使我生氣了。也是存心 想忘掉她,我點燃香煙,把口袋裡的晚報漫不經心地攤開在膝上。這時候,那投射在晚報上的戶外光線,突然變成電燈光,那印刷不良的幾欄鉛字,卻意外鮮明地浮 現在眼前。不用說,火車正駛入橫須賀一連串隧道的第一洞了。
環視燈光映照下的晚報版面,想抹掉我的 憂鬱,人世間卻始終有過多庸俗的事件!講和問題、新郎新娘、瀆職事件、訃文廣告││在火車竄過隧道的瞬間,我一時錯覺火車疾行的方向像是頭倒了過來似的, 一邊卻機械似的瀏覽那一段段寂寞荒涼的新聞。然而我仍然不能不意識到,那女孩恰似卑俗的現實化成人的形象,坐在我的眼前。
這隧道裡的火車,這鄉下的小女孩,以及被瑣碎、庸俗的新聞充滿了的晚報││這不就是象徵嗎?這不就是那不可解的、下等的、無聊的人生的象徵嗎?我感到一切都百無聊煩了,將閱讀的晚報丟開,又把頭靠在窗框上,像死了一樣閉住眼睛,隨著矇矇矓矓起來。
是幾分鐘過後吧,忽然感受到某種受脅迫 的心情。我不自覺地看了看周遭,不知何時,那女孩已從對面移坐到我旁邊,不住地想打開窗戶;但是笨重的玻璃窗卻不容易打開。她那滿是皸裂的臉就更加泛紅 了。時時倒抽著鼻涕的聲音,和輕微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急遽地傳入我的耳裡,當然這些是能引起我些許同情的。這時,火車一定是駛近隧道口了,只要一看暮 色裡,盡是枯草發亮的兩邊山腰逼近窗旁,也可以知道的;可是這女孩卻偏偏要拉上特意關好的車窗。我簡直想不通;不,我猜想那只是她的反覆無常罷了。因此, 我在心底依然懷著一股冷冰冰的意念,用祈望它永不會成功的冷酷目光,望著那凍傷的手在苦戰惡曁地開著窗。忽然隨著火車轟隆轟隆地衝入隧道,那玻璃窗終於﹁ 啪答﹂一聲拉了起來。從那方形的窗口中,像把煤炭溶化了似的濃黑的空氣,頃刻間變成使人窒息的煙霧,濛濛地瀰漫到車裡來。我本來喉嚨就不舒服,這一下卻來 不及把手帕蒙上臉,滿面被濃煙一沖,幾乎喘不過氣而咳嗽起來了。但是那女孩還是毫不介意地把脖子伸出窗外,讓夜風吹拂著她的鬢髮,目不轉睛地凝望著火車前 進的方向。我在煤煙和燈火中注視著她的姿容。假若從那漸漸亮起來的窗外沒有泥土的氣味、枯草的芬芳、水的清香、冷清清流進來的話,好容易抑住了咳嗽的我, 準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大罵這陌生的女孩,叫她關上窗戶的。
然而那時火車已經輕易地穿出隧道,駛近 夾在枯草叢生的兩山間貧瘠的郊外平交道了。在平交道的旁邊,破陋的茅草房和瓦屋錯雜而擁擠地亂蓋一區。大概是平交道看守人揮動的吧,但見一面淡白的旗子懶 懶散散地搖動在暮色裡。火車才出隧道││我看見在蕭索的平交道柵欄邊,臉頰紅通通的三個男孩並肩挨擠在一起。他們的個子都是矮矮的,像是被陰暗的天空壓縮 了似的,而且穿著跟這郊外陰慘光景同樣顏色的衣服。他們仰著頭看飛馳而過的火車,一齊揚起手,提高可憐的嗓門,拚命地吶喊著捉摸不出意義的聲音。就在這瞬 間,那半身伸出窗外的女孩,把凍傷的手一直伸出去,使勁向左右揮動。忽然,五六顆使人心動的被陽光染紅的橘子,從半空中撒落在那些孩子們的頭上。我不覺屏 住了呼吸。剎那間,我瞭然一切了。這該是上工去的女孩,把藏在懷裡的幾顆橘子從窗口扔出去,酬勞那特地來平交道送行的弟弟們吧!
那暮色蒼茫的郊外平交道,像小鳥般喊叫 的三個孩子,以及從他們頭上撒落的鮮豔的橘子的色彩││這一切,在車窗外瞬間就消逝了。但是這些光景卻深刻而清晰地烙印在我心版上,我感覺到一陣莫名其妙 的爽朗湧上心頭。我昂然地抬起頭,就像看到另一個人似的端詳那女孩。那女孩不知何時已經回到我前面的座位去了,她坐在那兒,仍然把滿布皸裂的面頰深埋在淡 綠色的毛圍巾裡,那抱著大包袱的手中,緊握著一張三等車票……。
那時候,我才忘掉那幾許不可言喻的疲憊和倦怠,那不可理解的、下等的、無聊的人生。
文法與修辭探究
▲象徵修辭簡介
本文是一篇改寫自佛經故事的童話小說,描寫釋迦佛因為大盜犍陀多曾經有過一念之仁,所以從白蓮之間放蜘蛛絲到地獄去,希望犍陀多可藉著它得到救贖,脫離痛 苦的血池。文中的蜘蛛絲閃爍著銀光,纖細而美麗,是作者有意的安排,也是聯結極樂世界與地獄的橋樑。作者利用具體的蜘蛛絲代表希望與救贖,使用的是象徵的 手法。
象徵(symbol)是借助具體形象的事物來表達抽象事理,或寄寓某種特殊情感的修辭方法,因為不落言詮,以暗示的方法來表達思想與情感,所以是一種極高的藝術。
依據沈謙教授修辭學的說法,從事物象徵的觀點,將象徵分為普遍象徵與特定象徵兩類。
普遍象徵是一種物象具有象徵意義,其象徵意義放諸四海而皆準,例如國歌或國旗象徵國家,十字架象徵耶穌基督,燈塔象徵希望或光明,鴿子象徵和平,狐狸象徵 狡猾,獅子象徵勇猛無敵,而在文人筆下,歲寒三友的松竹梅是堅毅的象徵,蓮花是君子的象徵,菊花是隱士的象徵茑。這些事物與所象徵的意涵之間,不須受前後 文的制約,就具有象徵的意義,是為普遍的象徵。
至於特定的象徵
,是指受上下文制約的象徵,也就是只在某一部(或篇)文學作品中,在一定的氣氛與場景之下,某個事物蘊涵某種象徵意義,但是離開這篇文章或該場景,這件事 物不見得具備同樣的象徵意義。例如本文中的蜘蛛絲,讓人聯想到希望與救贖,是希望與救贖的象徵;但到其他文章裡就失去了這個意涵,所以王鼎鈞 自然一文裡 也提到蜘蛛絲:﹁一路上衝斷蜘蛛剛剛拉起來的細網,……真快,蜘蛛又把細絲攔路掛好,……茑到我們覺得臉皮發癢時,蛛絲已經被衝斷了。﹂就不會讓人產生類 似的聯想。因此本文﹁蜘蛛絲﹂是一種特定的象徵。
象徵修辭,是透過理性的關聯,以具體的意象表達抽象的情感,但作者並不明說,只讓讀者自己體味;所以當讀者發現象徵事物的意涵之後,可享有如發現寶藏般的喜悅。
本文是一篇改寫自佛經故事的童話小說,描寫釋迦佛因為大盜犍陀多曾經有過一念之仁,所以從白蓮之間放蜘蛛絲到地獄去,希望犍陀多可藉著它得到救贖,脫離痛 苦的血池。文中的蜘蛛絲閃爍著銀光,纖細而美麗,是作者有意的安排,也是聯結極樂世界與地獄的橋樑。作者利用具體的蜘蛛絲代表希望與救贖,使用的是象徵的 手法。
象徵(symbol)是借助具體形象的事物來表達抽象事理,或寄寓某種特殊情感的修辭方法,因為不落言詮,以暗示的方法來表達思想與情感,所以是一種極高的藝術。
依據沈謙教授修辭學的說法,從事物象徵的觀點,將象徵分為普遍象徵與特定象徵兩類。
普遍象徵是一種物象具有象徵意義,其象徵意義放諸四海而皆準,例如國歌或國旗象徵國家,十字架象徵耶穌基督,燈塔象徵希望或光明,鴿子象徵和平,狐狸象徵 狡猾,獅子象徵勇猛無敵,而在文人筆下,歲寒三友的松竹梅是堅毅的象徵,蓮花是君子的象徵,菊花是隱士的象徵茑。這些事物與所象徵的意涵之間,不須受前後 文的制約,就具有象徵的意義,是為普遍的象徵。
至於特定的象徵
,是指受上下文制約的象徵,也就是只在某一部(或篇)文學作品中,在一定的氣氛與場景之下,某個事物蘊涵某種象徵意義,但是離開這篇文章或該場景,這件事 物不見得具備同樣的象徵意義。例如本文中的蜘蛛絲,讓人聯想到希望與救贖,是希望與救贖的象徵;但到其他文章裡就失去了這個意涵,所以王鼎鈞 自然一文裡 也提到蜘蛛絲:﹁一路上衝斷蜘蛛剛剛拉起來的細網,……真快,蜘蛛又把細絲攔路掛好,……茑到我們覺得臉皮發癢時,蛛絲已經被衝斷了。﹂就不會讓人產生類 似的聯想。因此本文﹁蜘蛛絲﹂是一種特定的象徵。
象徵修辭,是透過理性的關聯,以具體的意象表達抽象的情感,但作者並不明說,只讓讀者自己體味;所以當讀者發現象徵事物的意涵之後,可享有如發現寶藏般的喜悅。
參考資料
一、日本文學的特點
自古以來,由於日本的地理環境極為優 美,不論山巔海畔、寺廟民宅,在在予人美妙精的感受,日本人在這樣的環境成長,民族性顯露輕快、明朗、敏銳、纖細及現世的風格,尤其富有藝術思想,從而 產生美好的文學。相較於中國、印度或西方文學,日本文學實在展現著獨特的風情,以下以兩點來加以說明:
一、日本文學的風格與趣味,大多趨於優 美、閑雅、淒婉或枯寂,特別是俳句、短歌、短谂之類,隨意點染的精描寫,極具象徵性,餘韻無窮,然而波瀾壯闊的作品則不多見。即使受到中國、印度思想的 影響,也經過咀嚼消化,發展出日本風格,高須芳次郎在日本名著解題一書談到日本文學之特質時即指出:
由於日本人輕快、明朗、現世的性格,雖經接觸小乘教的思想,亦無法深入厭世觀,把未來觀更推近一步。在儒教方面,雖經接觸孔 孟哲學、朱 陸學說,卻無法叩其堂奧,領略其政治哲學、社會哲學的精髓。換言之,缺少思想上的深刻與賅備,為日本文學的缺點。同時沒有沉重、隱鬱,而多希臘式的明朗、快活。即有悲哀,也淡淡地,只及於﹃多情善感﹄的程度而已。(轉引自賴祥雲著譯芥川龍之介的世界)
二、日本文學的另一個特點是愛好自然、 親近自然,他們對於自然的美是玩賞、耽溺、感應與禮讚的,松濤、竹韻、蟲聲、花落,倏忽的飄風雷電,破落的斷垣殘窗,乃至無生命的靜物,都成為賞心悅目、 謳歌移情的對象,所以日本文學中,不論是小說民謠、短歌俳句,多見對自然美的歌頌,對自然風铽的描寫,優美而流麗,源氏物語、枕草子都是其例,所以日本文 學也常是感性多於知性的。
日本文學的獨特性,實在與其地理環境、語言、民族性、思想信仰等均有關係,此外,由於屬於島國,面對外來文化多方面的衝擊,日本卻能有效咀嚼消化,使外來文化成為日本文化的滋養,發展出自我的風格,實在難能可貴。
二、夏目漱石與森鷗外
在近代的日本文壇中,芥川龍之介的文學成就,被日本文評家一铽公認,能與夏目漱石、森鷗外鼎足成三,成為日本近代文學的基礎。
夏目漱石(西元一八六七~一九一六)是芥川的老師,本名金之助,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 英文科,曾留學英國。由於他出生時父親已五十歲,母親為四十一歲,所以他的誕生不受 歡迎,不久並被送給賣舊貨的人家撫養,一直到九歲時,才輾轉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只是家道已經中落,他的歸來加重家中的負擔,因此僅能得到父親冷淡的對待。 金之助對漢學很有興趣,喜歡研讀漢學書籍,但因為處身日本 明治維新時期,為了迎合時代的需求,轉而專攻英文。儘管如此,他仍選擇以文學作為志業,寫作俳 句、漢谂、漢文等,並以晉書 孫楚傳的典故,取了﹁漱石﹂二字作為筆名。原來晉書 孫楚傳中記載,孫楚年輕時想要隱居,所以對他的朋友王濟說:﹁我要去漱石枕流了。﹂ 王濟質疑說:﹁流不能枕,石不能漱。﹂孫楚回答:﹁我說得沒錯,﹃枕流﹄為的是洗耳朵,﹃漱石﹄為的是磨礪牙齒!﹂這是個不服輸的故事,金之助以﹁漱石﹂ 作為筆名,正顯示了他堅強的意志與不服輸的精神。
夏目漱石曾擔任中學及大學教師,並曾任 職於朝日新聞社。處女作我是貓,在西元一九○五年發表於杜宇雜誌,這篇短篇小說透過若沙彌先生所養的一隻沒有名字的、孤獨的貓,來觀察、描述人類社會的形 形色色,語言靈動又充滿機智與想像,在幽默諷刺的筆調中,也思考自我與社會如何調適的問題,所以一推出就受到大眾的喜愛與好評。他的著名作品還有三四郎、 彼岸過迄、倫敦塔、少爺等。
西元一九一六年,夏目漱石去世,文壇另 一巨擘森鷗外前去參加漱石的葬禮,芥川龍之介在所寫作的葬儀記一文中,曾生動的記述森鷗外參加葬禮的表情。森鷗外(西元一八六二~一九二二),本職是軍 醫,寫作只是業餘而已,但他的文學成就極高。西元一八八四年,他被政府派往德國留學,回國後開始活躍於文壇,於一八九○年發表處女作舞姬,描寫留學德國 柏林的日本青年太田豐太郎與德國女孩衛斯的悲苦戀愛,這篇作品揚溢著異國氣氛與浪漫 的情調,對當時仰慕新時代歐洲文明的日本知識青年來說,具有新鮮的吸引力,並被後世文評家譽為日本近代短篇小說之祖。森鷗外的作品大都具有浪漫氣氛,文筆 典雅,又具有高蹈明晰的格調,知名作品尚有雁、阿部一族、山椒大夫、高瀨舟等。
三、Karma與蜘蛛之絲二文的相異之處
劉奇峰所譯的Karma故事,與此篇蜘蛛之絲一樣,大盜Kandata劉譯康德塔,也即是芥川的犍陀多。兩文仔細比較﹁小異﹂之處有:
一、芥川文中是說釋迦於天上散步時無意中俯見地獄中受苦眾生,而劉譯原文是說釋迦聽到了大盜康德塔在地獄中向天祈禱的哀號。
二、大盜救蜘蛛之事芥川文中說是釋迦自己想起來的,劉譯原文是釋迦聽了大盜的祈禱而問他:﹁你曾做過什麼好事嗎……﹂大盜沉默。而另一個全知的神Taihagata告訴釋迦,大盜曾有一念之仁。
三、芥川文中是說釋迦順手拿了一根蜘蛛之絲垂向地獄,劉譯原文說:﹁釋迦憫憐康德塔的苦難,於是送下來一個蛛網上的蜘蛛,蜘蛛說﹃抓住這蛛網往上爬……﹄﹂
四、劉譯原文此故事的結尾是:﹁……自 我是罪罰,真理是幸福,什麼是地獄,牠只是自私自利,涅槃是正義的生命。﹂並且說有另一大盜奄奄待斃,聽了此故事後真心悔改地說:﹁讓我握住這蛛網,我將 把自己從地獄的深沉處拉出來。﹂而芥川的原文說蜘蛛絲斷後,釋迦又悠閒地繼續散步了。
(轉引自王孝廉Karma與蜘蛛之絲││重新檢討芥川龍之介的一篇名著)
四、一根蔥故事的內容
一根蔥的故事是這樣的:話說有一個農婦 死了。她生前性格非常惡劣,死後沒有留下一件善行。鬼把她抓去,扔到火湖裡面。守護她的安琪兒站在那裡,心想:讓我記憶出她的一件善行,好對上帝去說話。 她記了起來,對上帝說道:﹁她曾在菜園裡拔了一根蔥,施捨給一個女乞丐。﹂上帝回答她:﹁你就取那根蔥,往湖裡遞給她,讓她抓住,牽她出來,如果能從湖裡 牽出來,便讓她到天堂上去;如果蔥一斷了,那女人只好留在湖裡像現在一樣。﹂安琪兒跑到農婦那裡,遞給她一根蔥,說道:﹁你抓好了,等我拉你出來。﹂即開 始謹慎地拉她出來,本來可以拉得出來的,但是在湖裡的其他罪人們看見了,大家抓住她,想同她一塊兒牽出來。這個女人脾氣很壞,她用腳踢他們,說:﹁人家拉 的是我,不是拉你們,那是我的蔥,不是你們的!﹂話才說完蔥斷了。女人落進湖裡,直到今天還被煎熬著。(轉引自賴祥雲 蜘蛛之絲與一根蔥)
五、釋迦牟尼
釋迦牟尼,世稱佛陀(Buddha), 佛教創始人。姓喬答摩,名悉達多,佛陀意為﹁覺悟者﹂,是他的稱號。佛陀出生於釋迦族王國(今尼泊爾與印度接壤的邊境地區),故又號釋迦牟尼,釋迦是種族 名,意義是﹁能仁﹂;牟尼是﹁寂默﹂的意思。其父為淨飯王,母摩耶夫人,屬剎帝利種姓。青年悉達多養尊處優,十六歲與同年表妹耶輸陀羅結婚,但擁有財富、 權勢、地位的王室身分與世俗奢侈生活卻並未令他快樂。二十九歲诼悉達多四次出城遊玩,分別遇見一老人、一病人、一具死屍和一婆羅門教出家人,因此而感人生 苦惱,決心出家探索解脫人生痛苦之道。他棄家外出,受業於阿羅邏‧迦羅摩茑修行者,但不滿足於他們的教法,繼續旅行,到達郁盧吠羅附近的舍那尼村,在林中 遇見五名苦行者,和他們結伴修行,前後長達六年,實行各種極端嚴峻的苦修,以铽身體羸弱,瀕於死亡。他感覺苦修不能獲得真理,因而改變生活,重新進食,恢 復體力。此诼五名同伴棄他而去。一日清晨,悉達多坐在榕樹下,接受牧女贈送的乳糜,然後在婆羅樹林中度過一日。傍晚,他盤腿坐在菩提樹下深思,在黎明前頓 悟。他說:﹁我心已解脫,無明清除盡,光明破黑暗,智慧已生铗。﹂诼悉達多年約三十五歲。
佛陀的覺悟可表述如下:俗世的歡愉享樂與禁慾的苦修齋戒,均非人生正途,不足以證成善果,而眾生皆苦,唯有發心在言語行為上慈悲、仁愛、同情、寬恕,且經過沉思冥想的工夫,人才能了悟解脫之道,成就正覺。功德圓滿之诼,輪迴之苦即止。
佛陀成道後,靜坐菩提樹下,細細品味解脫的喜悅。他珍惜自己的正覺,決定保郸緘默。因為他的體認對世人而言是陌生的,怎能期诹世人理解呢?因緣果報,輾轉相生;世界仍將陷於毀滅與重建的週期循環,無明的眾生也將沉淪於生死網中輪迴不已。
但圓滿具足的佛陀終不忍自善其身,幾經 思量後,他決定宣揚自己所領悟之道。首先他到鹿野苑找到捨他而去的五名同伴,向他們說法。此為佛陀首次說法,稱為﹁初轉法輪﹂,所說內容後人題名為轉法輪 經。在鹿野苑為五人說法後,佛陀接納他們為比丘。成為僧團的第一批成員。然後他又接納富室青年耶舍及五十個友人為比丘。佛陀吩咐他們各走一方,傳布教法。 他本人則先往郁盧吠羅,然後到摩揭陀國首都王舍城,接受頻毗婆羅王所贈竹林精舍園,為建蒌場所。在此期間,他的弟子日益增多。他曾返鄉探視父親妻兒。釋迦 族許多人成為他的信徒,他的異母弟難陀和羅垆羅均出家為比丘。淨飯王為此深感悲傷,要求佛陀訂立規則,凡未得父母許可者,不得出家為僧。佛教僧團至今遵守 這條規則。憍薩羅國有富商名給孤獨,在首都舍衛城營造祇園精舍,供佛陀居住。恆河流域各大城市亦均有人建蒌供他和弟子們居住,各階層信徒人數迅速增長。
佛陀八十歲诼,率領比丘從王舍城出發, 向北方作最後一次旅行。在波伐借宿信徒金匠純陀的園中,應邀到他家中用餐。席上有食物名蘇迦羅‧摩達伐(可能是豬肉)。飯後,佛陀感覺作嘔,腹部劇痛,但 他繼續前進。傍晚到達拘谂那迦茅城(現名卡西亞),在末羅族人的優婆多納園內,兩株娑羅樹之間一臥榻上,向右而臥,心識寧靜,神態安詳。有一弟子低聲飲 泣,他說:﹁別哭,阿難陀(按:即弟子)不要哀戚,也不要悲傷。我不是告訴過你,我們所親近鍾愛的萬物,本質上都會消逝嗎?既然生成之物註定了必然消滅, 那麼我又怎能不死呢?﹂
弟子們都擔心佛陀死後,真道也將失去明 師。﹁不要這麼想。我所傳給你們的教義及戒律,在我走後將做為你們的導師。成道之人從不認為自己可以領導弟兄……我已衰老,我的行程已接近終點,我就要八 十歲了。所以,阿難陀啊,你們都應該做自己的明燈。自立自強。以真理為明燈,緊緊把握住。在真理中自求解脫。﹂最後佛陀對眾比丘說:﹁諸有為法,悉皆無 常,精勤行道,慎勿放逸。﹂語畢而逝。一週後,末羅族人將佛陀遺體火化,骨灰分為八分,分贈各族信徒建塔供奉。
參考書目
一、關於芥川龍之介 葉笛著 地獄變卷前 臺北進學書局 一九七一年
二、Karma與蜘蛛之絲││重新檢討芥川龍之介的一篇名著 王孝廉著 中央日報一九七二年七月十一日第九版(另見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附錄)
三、﹁蜘蛛之絲﹂與﹁一根蔥﹂ 賴祥雲著 中央日報 一九七二年八月三日第十二版(另見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附錄)
四、談﹁蜘蛛之絲﹂的題材 陳先智著 中央日報一九七二年八月十八日第九版(另見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附錄)
五、觀念的旅行 陳聃著 中央日報 一九七二年九月六日第九版(另見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附錄)
六、芥川龍之介的中國印象 王孝廉著 中國時報一九八三年六月三十日第八版
七、佐伯彰一論﹁芥川﹂(摘自﹁西方文學與日本的現代化﹂) 羅蘭譯 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附錄臺北 志文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版
八、羅生門河童││芥川龍之介選集 芥川龍之介著金溟若譯 臺北 志文出版社 一九六九年版
九、地獄變 芥川龍之介著 葉笛譯 臺北 進學書局 一九七一年版
十、日本文學史 蔡華山著 臺北 作者自印一九七八年版
十一、芥川龍之介的世界││鬼才芥川氏的一生與七篇小說傑作 賴祥雲著譯 臺北 志文出版社一九八五年版
十二、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著 葉笛譯 臺北大林出版社 一九八三年版
十三、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著 鄭秀美譯 臺北 星光出版社 一九八四年版
十四、地獄變 芥川龍之介著 劉華亭譯 臺北星光出版社 一九八五年版
十五、河童河童某阿呆生 芥川龍之介著 許朝棟譯臺北 星光出版社 一九八六年版
十六、羅生門 芥川龍之介著 黃恆正譯 臺北遠景圖書公司 一九九二年版
十七、中華佛教百科全書 藍吉富主編 高雄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 一九九四年版
十八、芥川龍之介全集(日文) 芥川龍之介著東京 岩波書店 一九七七年版
十九、芥川龍之介集(日文) 芥川龍之介著東京 新潮社 一九八一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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